「茸米」Cumulonimbus 02
Cumulonimbus/积雨云
前文：01
02
新来的转校生有点特别。米斯达这么觉得。
他观察了对方一周。
乔鲁诺总是来得很早，米斯达常因为睡过头迟到。每当他气喘吁吁地踩着点从后门冲进教室时，乔鲁诺的课桌上已经摆好了第一节课要用的课本，纸页上画满马克笔符号，几乎都是老师没教到的内容。
下课时他也只是坐在座位上看书，米斯达发现那都是些自然科学类的杂志。
午餐时间，乔鲁诺会坐在食堂左侧有盆栽的角落，半人多高的绿色植物伸展叶片，把他挡在后面。
而当放学铃声一响，乔鲁诺便会立刻收拾书包离开。他从不在下课后过多停留，开始两天总有女孩子想约他出去，却都被少年礼貌地拒绝了。若是用上撒娇的口气继续劝说，对方则会直接表明“请离我远点”，女生们听到那样冰冷的语气，自然放弃掉约他的想法。
米斯达也向他发出过邀请，踢踢足球、打打游戏、或者到大街上随便逛逛——他是这么想的。
但乔鲁诺同样拒绝了他，不过比起对那些女孩的态度来，他拒绝米斯达的语气要温和许多。几次碰壁后米斯达也放弃了，毕竟有的人就喜欢独来独往。
他这一周都在试图和对方搭讪。不一起玩，聊聊天总可以吧？
米斯达找了各种话题：天气、食物、电影、音乐、书籍、明星......这个年龄段的男生会感兴趣的他都聊过，但绝大部分时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在讲，乔鲁诺只是安静地听，偶尔点点头，或者简单地应和一句，除此之外并不会额外找话题。
这让米斯达感觉自己像是在自言自语。
“你对那个新来的很上心啊？”
从洗手间出来，同班的两位男生凑过来跟米斯达搭话。
“还好吧，跟他多聊几句而已，也没什么。”
“我觉得他好奇怪。”其中一位男生说，“有点阴沉。”
乔鲁诺很奇怪吗？米斯达想。
这堂课是生物课，教生物的马基里先生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，总戴着一副金边眼镜，说话很慢，不少人都会在他的课上睡觉。
但乔鲁诺一直听得很认真。米斯达盯着他的后背，偷偷打量对方。
少年的刘海很特别，像三个迷你甜甜圈，但衬着乔鲁诺那张好看的脸，也并不显得古怪。剩下的金色头发被编成发辫，皮筋上缀着一个小小的瓢虫装饰。挺可爱的，米斯达翘起嘴角。
一截光洁的颈脖从衬衫领口处露出，阳光下能看到浅浅的绒毛。乔鲁诺的皮肤很白，比起周围像米斯达这样的南意男孩来，他甚至像个从不出门晒太阳的贵族姑娘。
他的衣服也穿得很整齐。同样是学校统一的制服，乔鲁诺的衬衫干干净净，纽扣总扣到最上面一颗，领带也打得很好。米斯达不擅长打领带，他干脆就不系了，第一颗扣子早不知绷到哪儿去，重新找一颗缝上过不了几天又会不见，所以他一直敞着领口。
什么算是奇怪？米斯达有些出神，他不觉得乔鲁诺奇怪，也不觉得对方阴沉。
但这种不喜欢交朋友的人在学校很容易被排斥，尤其还是个插班生。
米斯达察觉到别的男生对乔鲁诺有意见，也许是因为他一来就吸引了不少女生注意，短短一周里就被葛罗老师夸奖了三次，也很招理科老师们的喜欢。
硬要说，也只是很特别吧。米斯达转着手中的笔，将注意力重新转回马基里先生讲着的课本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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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很快他就和乔鲁诺扯上关系。
第二周星期三的中午，米斯达和伙伴坐在学校食堂里一个有风扇的位置吃饭，突然听到哐当一声巨响。
学生们纷纷停下动作朝传来声音的角落看去，原本吵吵嚷嚷的餐厅很快变得安静。
被散尾葵遮挡的最后一张餐桌，打翻的餐盘掉在地上，食物撒得到处都是。
三个身材高大的男生站在桌旁，为首的是米斯达隔壁班的卢索，平时霸道无理，很多同学都不喜欢他，但也不敢与他作对。
发现大家都在往这边看后，卢索更嚣张起来，他故意用很大的声音质问坐在椅子上的人：“你凭什么拒绝伊莲娜？”
对方回应了他一句，更激怒了这个暴躁的男生，他一把拽起对峙的人，“你说什么！”
米斯达皱起眉：失去遮挡，那头熟悉的金发从植物的叶片后露出来。
“哦哦，新来的被找麻烦了。”
身边的人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。大家都是一副看戏的表情，米斯达把手放到腿边，暗暗握紧了拳头。
“我说。”乔鲁诺一字一顿地重复，声音不大但米斯达听得很清楚，“伊莲娜是谁？”
“你小子！”
卢索举起右拳就往少年脸上挥去，却被人敏捷躲过。他恼羞成怒地再次举起手臂，米斯达腾地一声站了起来。
“你要做什么？”一旁的伙伴惊讶地抬头看他。
米斯达沉着脸，挽起袖子大步朝那边走去。
“我讨厌袖手旁观。”
他跨过一地狼藉，无视那两个站在卢索身后的男生，径直向前捏住对方的右边肩膀。
“这是怎么了？”米斯达摆出笑脸，迎上卢梭愤怒又疑惑的眼神，“他刚转来，班上的同学都认不清，更别说你们班的伊莲娜了。”
“关你什么事！”大块头的男生冲他吼，抓住乔鲁诺衣领的手仍没松开。
米斯达默不作声，他依然微笑着，加大手上的力度直到人疼得呲起牙。
“卢索，”他凑近些去，收起了笑容，黑漆漆的眸子直盯着对方，“你忘了去年摔的跟头吗？”
原本凶神恶煞的男生像是突然想到什么，身体猛地一颤，立刻放开了乔鲁诺。
他恨恨地啐了一口，招呼后面的两个同伴，低声骂咧着离开了餐厅。
没戏可看后，学生们都各自收回视线，重新吃起自己的午饭。食堂恢复吵嚷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“真可惜。”米斯达叉着腰看着地上散落的食物，“周三限定的炖牛肉非常好吃。”
他找清洁阿姨借来工具，迅速收拾好那片狼藉，乔鲁诺始终沉默着站在一旁。
“愣着干嘛？”米斯达放好扫帚又跑回来，不由分说地拉起对方的手腕，“走吧，我请你去天台上吃三明治，这个点也只剩下三明治可以吃了。”
TBC.